我没了家,我爹娘在被洪水冲破的草屋里将我举了起来,直到被淹死。
就在我快要随他们一样淹没在水里时,是薛俞安出现救了我。
水灾过后,我望着爹娘泡得发白膨胀的尸体,感觉天都塌下来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人。
双亲死在我面前,我哭得快要晕厥。
他什么也没说,只拿出帕子帮我擦干眼泪,还掏钱为我爹娘买棺材下葬。
等忙完这些后,他要走,我便死皮赖脸的跟在他后面。
啃他吃完的树皮,甚至趁他睡觉偷他从死人堆里扒拉来的干粮吃。
我当时想,跟着他真好,起码还有一口吃的。
天灾地变,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迟迟未到,一路上,入眼便是饿殍遍野,残尸败蜕。
而活着的人为了争一口粮食不惜自相残杀,或将死尸拖到林子里,大朵快颐。
那些人看我年纪小,提着刀向我走来。
是薛俞安将身上仅有的一块饼拿给他们之后,他们才放过我的。
薛俞安又救了我一回。
他之前给我爹娘买棺材板,血本都没了,穷到晚上睡觉只能露宿街头。
现在好了,身上仅有的粮食也没了。
尽管如此,他还是说道:“想跟便跟着吧,别再偷东西吃了。”
我啃着干巴巴的树皮,感动到哭,站在他后面喊了他一声爹。
家人死光之后,我没什么安全感,怕他会半路丢下我,只得乱攀亲戚。
谁知他趔趄了一下,随即才纠正了我的称呼,“既然跟着我,便是一家人,我比你大不了几岁,咱们日后以兄妹相称吧。”
后来他教我读书认字的时候我才知道,他是读书人。
既然是读书人,那么他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吧。
这大概是每个读书人的抱负,我并没有错过他每一次独处时眼底的黯然与渴盼。
可他为了接济我,家里已经穷得只剩一口锅和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,根本没闲钱读书备考。
我望着昏暗的角落里,薛俞安肩背笔直,手里捧着书闭上眼睛凝视思考的模样,心里下了一个决定。
我跟隔壁的大娘下水里摸鱼,一条鱼能卖两三文,我一天卖十条,就有二三十文了。
这些事情我瞒他瞒得很紧,只趁他出门去给人抄书才去做。
后来我在大街上卖鱼被他看到了,回到家里被他训斥一番。
他望着我手里不小心被鱼刮破的伤口,第一次跟我发火,“我不缺你吃穿,为何你还要如此折腾自己。”
“痛死了活该。”
他说归说,还是替我找了药抹伤口。
望着认真帮我涂药的人,我心口跳得飞快,说,“那你去考功名吧,读那么多书,别浪费了。”
他一噎,顿了许久才道,“考取功名并没有那么容易。”
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。
可是,他明明那么才华横溢,被埋没了岂不可惜。
他只是害怕养不了我而已。